第一章
王宫,玉明殿。
魏西西斜斜躺在贵妃榻上,纵使头上布满金针,仍不忘处理宫务。
侍卫夙夜蹙眉:太后,太医还在为您施针。
魏西西置若未闻:靖安将军何时回京?接风宴需提前备好。
应是后日。夙夜黯然垂眸,太后安心养病,一切都安排妥当了。
说罢,他端来铜盆,轻柔地伺候魏西西沃面。
水面上倒映着女人绝美的面容,可眼角眉梢却尽显病态。
太医将金针悉数取下,嗓音有些沉重:太后,您的身子……只怕油尽灯枯……
还能活多久?
至多五年。
两日后,宫宴。
主宾迟迟未到,魏西西神色越发沉冷。
座下大臣们眼观鼻鼻观心,噤若寒蝉。
魏西西静默良久,缓缓开口:靖安将军有事耽搁,都散了吧。
出宫路上,官员们交头接耳。
靖安将军竟连太后都不放在眼里!
别忘了将军也姓秦,若不是他自己拒绝了王位……唉,小陛下的皇位,怕是岌岌可危。
你们哪,话别说的太早,太后和将军十年前可是未婚夫妻,如今先帝前脚殡天,将军后脚便急急赶了回来,啧啧……
嘘,此乃王宫内院,脑袋不想要了?
此时,魏西西乘撵途径上驷院,抬眼一扫,视线忽然顿住。
她淡淡道:停下。
魏西西孤身走进上驷院,矜贵挺拔的男子正握着把干草喂马。
他身着五趾蟒袍,似龙非龙。
听得魏西西脚步声近了,秦诀抬眸勾唇,笑意未达眼底:宫宴结束了?
他嗓音清冷磁性,说不出的好听。
魏西西眼底情绪翻涌:靖安将军看起来很闲,哀家设宴都不能得将军赏脸,在你眼中,可还有君臣之别?
秦诀眸光幽深,将干草掷在地上,漫不经心的掏出帕子擦拭手掌。
臣岂敢。
秦诀唇角勾起一抹嘲讽:只是,比起今日宴会,臣还有更在意的,望太后谅解。
他话音刚落,一道身影越过魏西西,径直扑进秦诀怀中:阿诀!
虞音赖在秦诀怀里撒娇:我想登最高的占星阁俯瞰雍京,可是守将不让我上去呢。
秦诀温柔抬手,将她的鬓发挽到耳后:无妨,我带你去。
魏西西怔怔看着。
心酸的想要发笑,原来擅长弄权的靖安将军,也有爱美人不爱江山的一面。
呀,太后也在。虞音好似才反应过来,臣妾给太后请安。
她笑得很甜,可魏西西心里门清,虞音那张人畜无害的面容下是怎样一副心肠。
魏西西视若无睹,向秦诀颔首示意:不叨扰了。
夙夜小心翼翼的搀着魏西西上撵。
秦诀凝视着这一幕,眼中满是阴霾。
雍京的冬日,即便下雪也能寒到骨子里。
魏西西坐在御撵上。
突然想起十年前。
她也曾在这样的冬日与他同用一个手炉……
只是后来,她被虞音陷害,不得已入宫求生。
而秦诀,却爱上了害她一生的女人……
猛地吸了口寒气,魏西西喉头一阵腥甜,咳出了点点殷红。
翌日早朝。
魏西西端坐在幼帝秦瀛身后,秦诀则位于群臣之首,与其遥遥相望。
今日的朝堂,气氛波诡云谲。
当是秦诀的归来,令怀有异心之人蠢蠢欲动。
秦瀛板着脸,极力显示威严:众卿有事请奏。
话音刚落。
一个御史大步走上殿前:臣有事启奏!
民间盛传太后在玉明殿豢养面首!此等玷污皇室之举,臣请陛下废除太后理政之权!
第二章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
魏西西出声怒斥,威仪迫人:放肆!朝堂重地天子跟前,岂容你一派胡言!
朝臣们一个个噤若寒蝉。
秦诀却丝毫不惧。
他带着一丝讥讽道:太后,空穴不来风,贴身伺候太后的夙夜并非宫中内侍,面首之说有迹可循。
那便拿出证据来!
见秦诀抿唇不语,魏西西冷笑连连。
先是空口白牙污蔑哀家,接下来怕是要散播幼帝并非先帝血脉了吧,莫非御史与将军早已有了谋逆之心?!
先帝才去,便有人急着站队,欺幼帝与哀家孤儿寡母!
魏西西眼神凌厉,拍案而起:御史带头起事已有反心,哀家是万万留不得你了,将这逆贼满门抄斩!
那御史惊惶的被压了下去。
魏西西愤而起身,携秦瀛离去,百官皆大气都不敢出。
玉明殿。
魏西西躺在贵妃榻上皱眉小憩。
宫婢前来通传。
太后,靖安将军来送礼了。
打开。
宫婢缓缓打开手中的盒子,望着那串冰糖葫芦,魏西西心头一震。
沉稳的脚步声忽的由远及近,魏西西缓缓抬头,正对上秦诀深邃的眸子。
她冷声道:将军这是何意?
秦诀挑眉:臣记得太后曾经最爱吃糖葫芦。
他走到榻前,挺拔的身躯极具压迫感:臣还记得,太后那次在臣身下辗转承欢后,最想吃的好像就是这个。。
魏西西脸色红白交加,心剧烈跳动起来。
然而再抬眸之时,她眼底一片清明,威严不容侵犯。
将军,慎言!
秦诀戏谑一笑:臣哪里说错了?臣还想问,皇兄可曾知晓,太后在臣面前时是怎样的风情?
他总是知道如何羞辱她才能让她最痛。
魏西西玉手紧攥成拳:人的口味是会变的,哀家早已不喜这平民小食!
她话音刚落,秦诀眸中迸发出惊人的怒气。
他劈手夺过魏西西手中的盒子,将她狠狠压在榻上。
霸道的吻如狂风暴雨般席卷而来。
直到彼此口中都有了腥甜,秦诀才赤红着眼将魏西西放开。
他神色染上几许疯魔:你那么想要权势地位,倘若当初坐上皇位的是我,你可还会爬上皇兄的床榻?待我日后登上皇位,让你继续留在宫中侍奉也无不可。
心头好似被千万根针刺过。
魏西西红肿的唇轻启:疯了,真是疯了。
这时,外殿传来秦瀛稚嫩的呼唤声:母后。
魏西西浑身一震,全力推开秦诀,迅速理好鬓发与衣襟走出内殿。
看着跟在魏西西身后的秦诀,秦瀛疑惑的咦了声。
随即笑道:皇叔也在呀,待会一起用膳吧!
不待魏西西开口,秦诀意味深长的笑笑:陛下盛情,臣之荣幸。
魏西西神情紧绷,饱含警告的望了秦诀一眼:来人,传膳!
秦瀛正是坐不住的年纪,转身被桌上的糖葫芦吸引了目光:这是什么?
陛下,那是糖葫芦,很甜。
听得秦诀如此评价,秦瀛好奇的咬了一颗,眸光瞬时一亮。
见秦瀛吃的欢快,魏西西的心头软了软:不可多食,马上就要用午膳了。
眼前母子情深的一幕,令秦诀的眸色又复杂了几分。
唔!秦瀛忽然揪住衣襟。
下一刻,竟面色涨红痛苦倒地!
第三章
魏西西吓得魂飞魄散:来人,传太医!
秦诀最先回过神来,掏出一个瓷瓶凑近秦瀛鼻下。
秦瀛的急喘竟渐渐平缓下来。
一阵兵荒马乱过后,太医在内殿诊治。
殿外,魏西西充血的双目死死瞪向秦诀:靖安将军意图毒害陛下,来人!将其拿下!
秦诀冷笑:太后以为,臣会毒害您吗?
将他压下去!魏西西决绝转身,唯恐他再口不择言。
谁敢?!秦诀周身杀气乍现。
宫人们踟蹰着不敢上前。
秦诀逼近魏西西,举起手中瓷瓶:此药是用来治发物急症的,既然有效,则说明陛下也有此病。
魏西西一怔。
就见秦诀逼近她身前:那家做糖葫芦放桃干,整个皇室中,吃桃会引发急症的只我一人,陛下他……当真是皇兄的孩子吗?
魏西西的心颤了颤:你想的未免太多了。
这时,太医走出。
秦诀抢先开口:陛下如何?
魏西西脸色一白,却听太医说。
时下天寒,臣听闻陛下曾在御花园逗留玩雪,应是乍进到过于温暖的殿内引发的喘疾,稍作调理即可,太后与将军不必忧心。
秦诀下颌紧绷。
他没说话,半响一言不发,拂袖而去。
待他走后,太医才终于如实相告。
太后娘娘,陛下是因为吃了某种发物引发的急症,一切以陛下安危为重,臣会守口如瓶。
魏西西赏过太医,疲惫的靠在榻上:夙夜。
属下在。夙夜悄无声息的来到内殿。
魏西西按了按眉心,精致的妆容都难掩病态:此事万不可叫秦诀知道。
夙夜眼中满是担忧:是,太后,您多注意自己的身子。
再过五年,瀛儿成了能独当一面的少年。魏西西嗓音轻软,哀家也能放心了……
可翌日。
秦瀛就被人诱哄着,私自赦免了御史及其全族。
魏西西气得险些昏死过去。
御史堂而皇之的损了皇家颜面,却能安然无恙,皇室威仪何在?
秦瀛是个心软的孩子,只是这份善良……在波诡云谲的朝堂中百害而无一利。
更是将她们母子架在了火上烤!
魏西西支着额,眼底满是疲惫与失望。
夙夜。她语气中难得有了脆弱,御史一家,便交给你了。
太后宽心,属下定不负您所托。夙夜垂眸,掩去其中的心疼。
翌日早朝,金銮殿。
臣有事启奏!大理寺卿走上殿前。
御史满门一百七十余口,昨夜无声无息被屠尽,经仵作查证,皆是眉心中剑毙命,此等手法,应是消失多年的天下第一刺客追命所为!
魏西西淡淡道: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秦诀锐利的眸光透过珠帘直直望向魏西西。
魏西西淡淡抬眸,这一局,是她赢了。
退朝后,御花园。
秦诀拦了魏西西的撵。
魏西西屏退左右。
太后当真是心狠手辣,一百七十余口,一个不留。
听得质问,魏西西不以为然:将军可有证据?
秦诀冷笑:呵,你身边那名叫夙夜的侍卫,很不简单。
他话音刚落,明黄色的身影眨眼从他身后冲到魏西西跟前:母后,真是你做的吗?
看清秦瀛眼中满是陌生与不解,魏西西心中一痛,其中利害不知如何与他明说。
母后,你怎会变得这般可怕?
秦瀛却已经当她默认。
他讷讷后退,就在魏西西举步走近之时,他转身便跑。
瀛儿,你听母后说……
才追了几步,魏西西眼前一阵天旋地转,身体不由控制的向前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