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沈清窝在家里好好睡了个***。十一点醒来起床,她发现陈简又去公司加班了。肚子饿得咕咕叫,沈清打算下楼去街道对面的小饭馆点点东西吃,冯媛说的没错,这个村子还挺有文化气息的,很多饭馆的布置包括灯光都跟其他的闹市不太一样。饭店的名字也别具一格,什么“江湖炒饭”、“醉梦小酒馆”,还有更夸张的“一人食”,听上去像是为城市里的单身男女准备的。即使在白天,里面的灯光也散发着一种昏暗的橙***,似乎在描述都市男女的孤独,沈清想,要是真能在这么个地方,遇见自己的爱情也蛮浪漫的。
走到楼梯口时,沈清悄悄折了回去,有日子没见冯媛,她莫名想要知道她在忙什么。丁程的别墅设计工程就要收尾了,这些天他似乎都很晚才回家。
想到冯媛曾说当初建议沈清搬家过来一起住,就是想增进姐妹之间的感情,明明两个人儿时玩得那样好。沈清也是想要回到小tຊ时候的,但很奇怪的是,两个人之间总是横亘着什么——后来她明白那个东西叫“嫉妒。”
冯媛怀孕了,看肚子应该五个多月了。沈清惊讶于自己竟然这么久都没见到她,而冯媛,五个月的时间就能让自己的变化如此之大。北京,它总是能够将关系一般的两个人隔得更远。
沈清进门的时候,冯媛正站在凳子上,从衣柜上面使劲拉扯着一件枣红色的大行李箱。
“哎呦你快下来,我帮你拿。”沈清连忙上前,搀扶了冯媛从凳子上下来,她两只手拖住这只行李箱才知道它有多重,压的她几乎弯了腰。
沈清使出吃奶的力气,才将这箱子稳稳平放到地上,右手习惯性地蹭了一把额头:“你这肚子不小了呀,有什么重活不能等丁程回来做呀。”
“天气冷了,我想拿点厚衣服出来。”
沈清一看到冯媛半蹲着身子,立马又急了:“你别动,坐床边,我帮你打开,你要哪件,我帮你拿好不好?”
枣红色的行李箱被拉开,臃肿的冬季衣服从里面纷纷弹跳出来,香奈儿的小黑裙,迪奥的棉麻裙,维莎曼的时装,还有burberry的跟陈莉同款的风衣,只不过这件是灰色的。
沈清一遍翻找一遍惊讶于冯媛的收藏如此丰盛,忽而心头涌过一阵难过,就是她明明就职于格外看重脸蛋和装扮的美妆行业,却连一件名牌衣服都舍不得买,而冯媛只是养尊处优的小孕妇,却......
沈清本来已经很震惊冯媛的这些衣服,结果突然从行李箱中“跳”出一件荷叶裹胸的白色婚纱。
“这怎么回事?”沈清拎着婚纱问道。
“啊,就是我婚礼上穿的那件。”
“你不是租的吗?”
“花钱定制的!”冯媛笑着,“就结这么一次婚,我当然要留个纪念了。”
“这不便宜吧?”
“也就两万多。等你结婚时,我借你穿啊。”
好笑,冯媛自己不上班却把两万说得如此风轻云淡,果然是找了有钱老公的底气啊。
“我?跟陈简?”
“是啊!不然你还想跟谁?”
另一边,冯媛将衣服一件件拿过去,对着卫生间的镜子在身上比划,“哎呀不行了,我这些衣裳都是按照我的正常腰身尺寸买的,现在肯定穿不上了。”但她脸上满满的微笑,一看就是一个沉浸在幸福里的孕妇,“姐,你跟陈简也快了吧?”
“快了快了。”其实沈清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她是想过结婚的,但是当结婚对象变成陈简,又突然不太那么想要结婚了。
“哎我这刚怀孕身材就变成了这样,”冯媛看着镜中的自己道,“只能穿着这臃肿的睡衣下楼了。”
“你下楼干嘛?”沈清问。
“家里没菜了,去买点烧饭吃。”
“丁程很忙吗?让他下班从超市带点回来不就好了?”
“他超忙的,”冯媛笑了笑,“他要是不忙,我才着急。”
“你都怀孕了?他妈你婆婆也不说来照顾着?”
“房子太小,就一张床,他妈来了住哪呢?倒腾不开。”
“也是。”
“哎我正好要下去买饭,也给你在饭店买现成的吧。”
“行,那姐你帮我带一份炒米饭吧。”
沈清回来时,冯媛也没闲着,正在屋子里扫地,扫完了又拿着抹布擦东擦西。
“家务还是你在做?”沈清把炒饭放在桌子上,从旁边的篓子里拿了一双木质筷子给冯媛。
“这没什么,屋子很小,半天就搞完了。”
“你已经怀孕了,凡事还是小心着点,我听说孕妇不能提重东西的,像刚才那个大行李箱,你就等丁程回来再拿嘛。”
“我也不做什么,闲待着也是无聊,搞搞卫生,时间还能过得快一点。”
沈清发现,冯媛现在讲话经常会提到“无聊”这两个字,她抬起头轻轻看了一眼她的脸,不知是没睡好还是怎么,她的眼底一片乌青,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不怎么化妆了,可能是为了腹内胎儿的健康着想。
但是不化妆的冯媛,失去那张光鲜明艳的脸的同时,好像也被婚姻的琐事吸去了活力。沈清觉得她变了。
在北京,倘若一个外地女生结了婚又没有工作,基本等于跟这个世界断绝了联系,没有社会关系、没有工作关系,她眼前通向世界的只有她老公这么一个窗口,而作为窗口的丁程是那么地忙碌,是有多少时间能陪着冯媛呢。
来北京的第三年,沈清曾经失业过两个月,刚开始她还觉得那是一种休息,每天想睡到几点睡到几点,生活很惬意。但是随着存款日益减少,那种找不到事情做以至于不知该如何打发时间的恐惧感越来越重,最后全部积压在胸口,令她开始失眠——这或许是沈清无法容忍自己成为一名家庭主妇的根本原因,虽然家庭主妇是很忙的,但她心里到底觉得做家务是没有社会价值的。
沈清很想问冯媛“现在的你,过得快乐吗?”但她最终忍了下去,冯媛不是那种脑袋空洞的女生,她清楚自己选择的这一条路要承担怎样的风险。
其实她跟丁程婚后的状况,她大概能猜到一些。她虽然和陈简还未结婚,但是任何一段恋爱谈到第三年,想必早已没了什么新鲜感。
“姐你一会儿还下楼吗?”
“怎么了?”
“陪我去村里的服装店买件宽松的棉衣吧。”
“那店里可都是一些便宜货。”
“我现在都这样了,就当是过渡期吧。”
店里,冯媛最终选了一件不是什么牌子的白色羽绒服,打折下来才400块,沈清想,这可能是冯媛认识丁程之后买过的最便宜的一件衣裳吧。
她站在冯媛身后,看着镜子里身穿白色羽绒服的表妹,又看看她身后的自己。冯媛过去是那种连下楼倒垃圾都要化一个精致妆容的对自己外表很有要求的那种都市娇娇女,现在竟能素面朝天,随便穿了一件没牌子的衣裳跟沈清逛街,可见婚姻对一个女人的改变之大。
也许她是沉浸在那种做母亲的喜悦之中吧。沈清心想,同时默默祝福彼此都是真的可以得偿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