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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跟我打招呼的是轩宝斋的年轻伙计。

伙计口中所提到的割爱请货也是行话,也就是古玩场上询问出货还是买货的意思。

我放下牛仔背包,抱着漆木奁盒:“想出件东西,麻烦掌柜师傅掌眼。”

年轻伙计跟我差不多年纪,穿的是轩宝斋标准的黑马褂,他瞥了眼我手中的奁盒,再看我身上穿着寒酸,语调也是随之冷了三分:“你跟我进来吧。”

轩宝斋的门面相当阔气,四门四开的红木门脸,店内的装潢设计考究,进门就是一间开阔的厅堂,周围的藏品货物成“川”字行排列,从南至北依次是瓷器、字画、玉器、石雕、杂件结构。

店里头分别请了六位鉴宝师傅,分别对应六种古玩品种的分类,我手上的奁盒归属杂件,年轻伙计就把我带到靠南门的柜台边上,一位资深鉴宝师傅的跟前。

这是个约莫四十岁上下的鉴宝师傅,戴一副金丝镜框文质彬彬,手边托一把宜兴钟德紫砂壶,说一口地道的金陵话。

“小伙子你这是个奁盒,古代女人用来化妆、盛放胭脂水粉的盒子,你这物件有什么说法吗?”

我说没什么说法,就是刚从早市上捡到的漏,请师傅帮忙估个价。

师傅听说是个漏,挑头嗯了一声,目光随之落在漆木盒子上。

我把漆木盒子放在柜台上,师傅掏出手电和放大镜,正打算仔细研究一番,突然大厅斜对面办公室的门开了,从里头走出来几个人,首先映入眼帘就是个熟悉的面孔。

米色风衣、净爽马尾、眼眸很有神的漂亮女人,这不是刚才在摊子上截胡那个姓宋的姑娘吗?

写真抬头也愣了一下,显然也认出了我的身份,嘴角酒窝盛开:“咦?这不是早上的那位小哥吗?”

她话音落下,办公室内陆续走出来一位年迈老者,老者身着一身唐装,身形消瘦精神矍铄,眉宇之间面露慈祥。

“爸,这位就是我刚才跟你提到,在姚老板摊上抢漏的那个,小哥?你该不是来轩宝斋找我算账的么?咯咯咯!”

我站在原地没开口,那***鉴宝师主动搭茬满脸笑意:“小姐、老爷,这位是来我们轩宝斋出货的,就是这只漆木奁盒......”

他这一说,***则眸光闪烁,拉着老头子凑到柜台跟前,继而发出铜铃般的笑声:“咯咯咯,小哥你到底还是把这奁盒买来了呀?居然还把它拿到轩宝斋来出货?”

“小哥,我真不是笑话你,我就是觉得你很执着......”

“行了宋紫薇,上门既是客,有你这么对待顾客的么?”背后老者沉下脸来埋怨,然后朝我微笑招呼:“这位小哥对不住,小女刁蛮无理待客不周还请见谅。”

我冷声说没事,目光在老者的身上停留许久,此时此刻我大概猜出他的身份,他便是这百年老店轩宝斋的老板,金陵古玩界的资深人物,宋怀山。

我打量着宋怀山的五官面目,试图从他的眉宇间窥探出他品行,因为这个人跟我爹的死、跟当年那场惨烈有这举足轻重的关系,他便是十六年前的那场斗宝的见证人,同时也是当年那场惨烈赌斗的三大裁判之一。

换句话说,正是眼前这位宋怀山直接宣布我爹的死。

***鉴宝师咳嗽两声,打断我的思绪,他放下那漆木盒子开口说道:“小兄弟呀,你的这只奁盒我看了,东西是个老东西,一百多年前的物件,奁盒的品相还算完整,老匠人的工艺水准还算扎实。”

“但这盒子也仅限是个老物件,软松木的料子,经不起风吹雨打,再有几年下来表皮都快脱层了,而且它表面的黑漆还是后补上去的,值不了多少钱,小哥你打算多少钱出。”

这是鉴宝师相对婉转的说法,基本也就断定了这只奁盒的价值。

“这个漏我打算卖八千。”

“八千?”

***师傅微微摇头:“小哥你想多了,你这件奁盒根本算不上漏,摊市上这种奁盒随处可见,一两百就能买到一只品相、造型俱佳的。”

“八千你想钱想疯了吧?姚老板卖我一千块都没要,您转手到轩宝斋卖八千?你这生财之道可以呀。”

宋紫薇上前两步,用差异眼神打量了我:“小哥哥,别说是我们轩宝斋了,你就是走遍整个朝天宫的店市,都给不了你这个价,奉劝你一句,捡漏不是谁都能捡的,您这漏我们轩宝斋收不了,你还是换别家吧。”

我迎上宋紫薇的犀利眸光:“我说八千还只是个保守的价格,换家店还不止这个数,这么大的百年老店,金陵最专业的鉴宝师傅,这么明显的一个漏摆在跟前都看不出,轩宝斋百年老店的含金量怕是打了折扣吧。”

我这话一出,场间的气氛突然凝固,在场的几个人无不露出诧异的表情,尤其是那个透视师傅的五官表情接近狰狞。

一个其貌不扬的乡下小子,居然当众羞辱金陵名店轩宝斋,这怕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的吧?

“小兄弟,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你说这奁盒是个漏?每个人的目光不同,文化素养不同我不跟你争辩,但你辱没我们轩宝斋的名号可就说不过去了,你要是光顾轩宝斋我们欢迎,可你要是来挑刺找茬也别怪我们不讲情面。”

看的出来透视师傅明显是压着火气,两边腮帮子都黑了,要不是因为宋怀山在现场,估计早让店里的伙计把我给一脚踹出去了。

“小哥?你说说看!你这奁盒哪里值八千了?”宋紫薇透水眼眸咄咄逼人:“你要说出个所以然来八千我收了,你要是胡搅蛮缠本姑娘可不放过你。哼哼!”

“慢着。”

就在这关键时刻,身后宋怀山沉喝一声,他来到柜台前默不作声的戴起手套,拿起桌面上的放大镜,凑到那漆木盒子的跟前。

我承认当时内心是带着怨气的,如果轩宝斋连我手上这件漏都看不出来,那他宋怀山在十六年前还真没资格评判我爹的鉴宝手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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