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这过了一年。
这一年,江南也下雪了。
我也一岁了,长了几颗小牙,笑得妈妈心花绽放。
她时常把我举得高高的,我们一起在蔷薇丛里转圈圈。
姥姥依旧爱坐在窗边,看那本厚到拿不起来的小说。
偶尔看着窗外的蔷薇花发呆。
母女俩的日常就是斗嘴。
姥姥责备女儿消费没概念。
妈妈嫌弃姥姥是老古董。
我在客厅玩的时候,姥姥会为我读一些故事书。
她说:“最后鸽子飞走了,它决定飞往远方,找寻属于自己的地方。”
妈妈看见,总是和我坐在一起,聚精会神听着姥姥的故事。
冬天对于姥姥是很难熬的季节。
她总是穿得很厚,畏寒。
一开始只是偶尔咳嗽。
妈妈劝她吃药,她就说老毛病了,吃药也不管用。
后来高烧不退,妈妈衣不解带地照顾她。
再后来,姥姥住进了医院。
窗外的花圃积了一层厚厚的雪。
姥姥没醒的时候,妈妈就看着窗外的桂花树发呆。
那些冰冷的雪,有时候会顺着叶子往下掉,形成了一片小丘。
我从没有见过妈妈那样的神情,和外面的雪一样苍白。
最后姥姥就躺进了小盒子里。
她捧着小盒子走到我面前,摸了摸我的头。
声音嘶哑地说:“小珠珠,妈妈没有妈妈了。”
妈妈在那一年流了很多眼泪。
自从姥姥走后,妈妈不得不出去找一份工作,她什么也不会,从前最懂的就是如何打扮自己。
原本她凭借自己的高学历可以找到一份还不错的工作,但是大家看见她的照片和名字就不敢录用。
他们说,妈妈干了太多蠢事,他们不相信她可以胜任工作。
当然大部分原因还有不敢得罪妈妈的前夫,我的爸爸。
妈妈常说,爸爸是个负心汉,浪费了她那么多年的青春。
后来她也不说了。
因为她有太多东西比沈确给的爱情重要。
为了我的医药费,妈妈只能四处打零工,为了让自己不引人注意,妈妈会特意素面朝天。
这样她才能像个普通人一样安安静静地得到一份工作。
最后,一家花店愿意长期雇佣她。
那是姥姥在那一年教她的手艺。
她包的花漂亮又大方,无论客户提出什么奇葩的要求,她都能一一满足。
这是她唯一可以每天干却不会厌烦的事。
我们的生活好像又突然安定了下来。
妈妈每天都会来看望医院的我。
她没有朋友,也不敢交朋友。
在她破产的那一年,她在这些曾经的朋友里吃尽了白眼与奚落。
她会对我说很多话,尽管我听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