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同志啊，”顾卫国说,“这娃娃聪明是聪明，可她啊就是不往好的学，平日里不仅闹腾还说谎骗这骗那，我这个当爹的真的是没脸见人。”
说完……
摇头长吁短叹。
瞧着挺像那么一回事的。
听他这话，许明耀倒是没彻底听进去，也不会草草就断定这娃娃在说谎。毕竟，这孩子的眉眼瞧着更像老顾，说话时的模样语气也神像老顾。
“叔叔……”
顾鲤抬头看向他。
“我没说谎，”她诚恳道,“眼睛见到的未必真实，耳朵听到的也未必就是真的。叔婶们大老远过来，咱们宁愿不接,也不能错接，要不然也对不起咱们的英雄。”
她不紧不慢地说完，沉稳且落落大方。
许明耀：“说得好！”
英雄的种……
确实是容不得人糊弄。
“不如这样，”周妍纭道,“既然都是在村里长大的，那大家伙应该都认识，咱们去问,咱们不差这一天半天时间。”
赵润娟抬下巴：“瞧瞧。”
王桂香：“这……”
老天爷啊！
这是遭的什么孽啊！
“咋整？”
王桂香抖着手看向丈夫，她和顾卫国原本就不同意干这种遭天谴的事，是女儿水丽张着嘴巴巴地说以后会发达，会帮衬着哥哥和弟弟妹妹，他们才愿意帮着她这么干。
早知如此……
捶死她她也不敢干啊。
顾卫国捏着拳头，恨不得当场就捶死顾水丽。
顾水丽垂着头，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缩着脖耸着肩膀单独走在后面。她脑海里出现些许前世的画面——
前世初中都没上完就被家里叫回来干活，每天累得腰杆发酸双腿打颤泛疼。一直苦到八二年春天，十九岁的她嫁给隔壁村的丑汉刘春耀，那汉子闷声闷气的，顾水丽现在想想都觉得心头闷得慌。
来年生下家康。
家康也很不成器，高中没读完就跑回家种地，后来随着他堂哥去沿海地区混两年，回来后在县里开了家饭馆。
日子勉强过着。
直到后来……
那钱是越来越不值钱，动辄就是几万上百万，尤其是那能吓死人的房价。大学毕业后决定在外定居的孙子要买房，开口就是几百万。
掏空家底都买不起，后来闹得很不愉快。
那会儿，老眼昏花的她听着家康在耳边叨叨顾鲤的事情,说她如何如何厉害，说她女儿如何如何，说她……
越听越心酸，她恨不得撕开顾鲤的皮囊，把自己彻彻底底地套进去，这样，她所有的一切都属于她了。
后来……
她就回来了。
重生回来半年之久，她拼命学习，把期末成绩考上去，让爹娘重视她些，然后就是……要顶替顾鲤。
现在啊，现在什么都还需要靠手写的年代，没照片，没指纹认证，她说她是顾鲤，那她就是顾鲤。
再者……
她才九岁，大姑娘长半年就会变模样。
以后谁认得出来？
可如今……
眼瞅着，还不如不回来。
……
这个时候，往后瞥向拖拉机的顾卫国发现后方站着个穿着黑棉袄的半大小子，细看之下发现那是顾建邦。
顾建邦：“……”
不想死啊还。
发现顾鲤逃跑后，顾建邦从磨石村一路追着回来，半口气都不敢歇，咬着牙一路往顾家村狂奔。
顾卫国跑过去拽住人：“死样！这都看不住。”
顾建邦不敢吭声。
顾卫国问：“你姥姥呢？”
“他们……”他犹豫道，“他们跑到半路跑不动，于是就说让她死掉就算了，管不起然后我就自己追回来了。”
“呵……”
顾卫国冷哼。
随后，他低头在顾建邦耳朵边嘀咕几句，说完，立即推着他快步往前。
“你瞧瞧你，”他高声道,“妹妹都看不住，去去去，你们应该都还没吃饭，赶快领着她回去吃饭。”
说完，他推推顾建邦。
“喔，好。”
顾建邦知道，他爹让他领的是偷摸着跑回来的顾鲤，于是他就在众人的视线下，走到顾鲤的跟前：
“走，回家吃饭。”
“嗐，”王桂香帮腔，“你们就是爱瞎想，别的不说,她哥肯定知道自家妹妹长啥样。你们赶时间呢，别跟着她胡乱来，省得耽误回去的时间。”
顾卫国：“跟你哥回去。”
王桂香：“快去。”
顿了顿，她继续道：“锅子里还有肉呢。”
“你们，”顾鲤讽笑道，“就是回村里问问谁是顾鲤，又不说其他的事情，四叔和四婶遮遮掩掩的干什么？”
死妮子！
平日里闷不吭声……
王桂香恼道：“遮掩？哟,你娘我是怕你丢脸。”
“叔叔婶婶，”顾建邦说,“她真的就是我妹妹顾水丽，我们这两天都在姥姥家。她今早被我姥姥说了两句，不高兴,这才跑回来的。”
王桂香：“听听……”
顾鲤问：“那你说说，我为什么和你去你姥家？”
顾建邦：“去玩呗。”
“那我是咋过去的？”
“……走着去的。”
“我和你一起去的，还是爹娘也跟着一起？”
“这……”
顾建邦瞅向他妈。
王桂香昂着下巴：“我和你爹扛着你走过去的。”
周妍纭：“还是去瞧瞧。”
古时候还有狸猫换太子，现在换两个人也不是不可能，她宁愿得罪人，也不想做些会令将来的自己后悔的事，尤其是在这种大事上。
再者……
这顾家人真的很奇怪。
“妹子……”
“不成啊，”王桂香为难道，“你们要去问我倒是没意见，但是这娃娃是我家的，以后还要留在村里生活。她闹的事要是叫村里人知道，以后还咋在村里见人？我不求别的，只求你们给我留块面子。”
说得情深意切。
“这个……”
杨树中看向许明耀。
王桂香拍拍腿就坐下，开始哭嚎着耍无赖。
“姑娘家脸皮薄嘞。”
“以后还要嫁人。”
“让她咋活。”
“……嫂子，”周妍纭说,“我们进去看看瞧瞧就成，不把事情说出去，别人不可能知道，脸皮也还在。”
王桂香：“我不管……”
几人：“……”
顾鲤点点头，她仰头往村子里瞧过去，顾建邦啪嗒啪嗒地往坡上爬去，那方向，不是回王桂香家的方向。
顾家村……
这村里的人都是从一个祖宗起来的，村里几乎没外姓人,虽然比旁的村小，但比其他的村团结许多。顾卫国干这种事暴露出去，影响顾家村的名声不说，还会造成其他的影响。
比起她，他们更愿意站在顾卫国那边。
哪怕……
他现在是个罪人。
“那成，”顾鲤淡声道，“既然拦着不让进村，那我们就往别的地方去。我是顾鲤，但我不仅仅生活在顾家村，学校里好些老师都认识我，学堂里的同学也认识我，我甚至跟我奶奶去其他村吃过饭，那么多人，总归不会各个都认错。”
顿了顿，她继续说：“反正要办转学证明。”
“不如……”
“就直接去学校找老师。”
王桂香：“……”
咋那么多鬼主意。
杨树中沉着脸：“我觉得这个办法更好。”
“死丫头！”
王桂香破口骂道。
“咋嘛？”她起身瞪着人,“开过春你不想去学堂了？你到底还要不要脸！唉哟，老娘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个不要脸的玩意。”
顾鲤看着她：“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四婶要干啥？”
“顾鲤！”
“小鲤！”
这时，有声音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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