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联络员，虽然上岸的时间不久算不得老资格，但陈诚到底是一号书记的秘书，他当然了解平江县里的政治生态。
平江县常住人口三十七万，在国内已经算得上大县了。
而县**组成人员复杂，除了孙成栋这位去年空降至平江的铁**记之外，县长和几位常务副县长一直呈现针锋相对的态势。
去年年初孙书记空降，这其中未必没有上级领导部门综合考量的意味在里头。
陈诚很清楚平江县内部斗争相当严重。
孙书记的到来打破了原有的政治生态，呈现‘三足鼎立’的态势。而现在矿难突发孙书记被深埋在矿坑中十死无生，这显然让县长刘义康再度看到了本来被堵死的晋升机会。
因为一般来讲，乡镇县一级的干部任用除非像是孙书记这样空降的特例之外，一般都是递补。
也就是说下一任的县委书记人选会从平江县原有的领导班子里头产生，而毫无疑问的是在县里掌握话语权的刘义康自然是其中最大的受益者。
“前途未卜啊。”
陈诚吸了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在知晓矿难的同时，陈诚就很清楚，他作为孙书记的联络员早已被其他人打上了孙字的标签，不管陈诚承认不承认他都是孙派的嫡系。
作为孙书记的心腹被清算是情理之中的事情，陈诚已经可以想到，可他无论如何没想到，矿难的信息刚刚才发生不久，孙书记尚且生死未卜对方竟然已经这么急切。
“小陈啊，这有我守着就够了，既然县**有事，刘县长叫你回去，你就不要再这耽搁了。”陈诚没有刻意避讳，楚瑜清自然是听清了方才他通话的内容。
从政多年的楚瑜清当然知道陈诚所面对的困境，于是开口说道。
人走茶凉，人过半，县**这样的情况显然对孙成栋信赖的班底并不友好。说实话，陈诚能够一直坚持到现在已经实属不易。
楚瑜清悲伤过度，但并不想让老孙看好的年轻人就这么消沉下去。
现在和他们划清界限才是正经。
“嫂子，你胡说啥呢，孙书记现在埋在矿坑中，我是他的专职通讯员怎么可能这么离开。嫂子，你不要担心，万一有奇迹发生呢？”
“再说了，孙书记对我有知遇之恩，俗话说得好，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何况是知遇之恩，如同再造。嫂子，你别说了，我陈诚虽然没有啥大本事能护得孙书记周全，但我无论如何都不会走的。”
陈诚深吸了一口气，安抚了一句。
他不打算离开。
只是闻声，楚瑜清惊愣抬头，看向陈诚的眸光有些侧目。
报恩？
这个词儿她都多久没有听到了？
可惜的是，无论愿望有多么美好，事实永远是残酷的。
先前有关部门的推断说这样的矿难之下里头的工人包括孙成栋不可能活着走出来，基本是必死的结局，可当盖着白布的孙成栋遗体被抬出来的时候，陈诚的身子还是摇晃了一下。
楚瑜清哭的肝肠寸断，陈诚强忍着悲痛配合相关部门处理善后工作。
等到孙书记的遗体被拉进了殡仪馆中等待数日后的火化，一切事物处理妥当已经是第二天清晨了。
超过四十个小时的时间没有合眼，陈诚困得厉害。
但他还是一丝不苟的开着车带着楚瑜清回到了市**的家属院。
“嫂子，我就送你到这儿，后续的殡葬事宜我会竭尽所能，有任何问题你都可以来找我。”
陈诚拉开车门，温和道。
此刻，经过了一晚上的沉淀楚瑜清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冷静。
“小陈啊，昨天可谢谢你了，不然嫂子一个人还真忙手忙脚乱了分寸。时间还早，你一夜没睡，上去坐坐喝杯茶也好。”
楚瑜清已经进了单元楼，忽然退回来开口道。
都说日久见人心。
老孙出事，平日里众星捧月的第一书记身旁只有小陈一人忙前跑后，楚瑜清看在眼里，愈发觉得可贵。
陈诚闻声一愣，开口想要拒绝。
但想到昨日楚瑜清哭的肝肠寸断的模样还是于心不忍的锁了车。
房间很干净。
孙书记和楚瑜清都是事业型的干部，所以虽然有家，但从房间简洁的布置能看得出两人不常回来。
“嫂子，蕊蕊呢？”
陈诚坐在沙发上喘了口气，左右没有看到孙书记的孩子，忍不住发问道。
这种时候家人的陪伴是最好的良药，如果孙蕊蕊在，或许楚瑜清的心情能稍微好起来一点。
“送去我妈那了，红茶可以吧。”
楚瑜清进了里屋，翻箱倒柜的想要找出茶叶来。陈诚本想说算了白开水也可以，忙活了一晚上有一口喝的对付一下就行。
可他看了看楚瑜清还是没说出来。
很快，红茶泡好陈诚抿了一口，他虽然不懂茶，但也能喝的出着茶叶属实不孬，他张了张嘴想安慰楚瑜清两句希望她能想开点。
没成想，楚瑜清坐到了他的对面，开口道。
“小陈啊，我们家老孙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你在单位怕是也不好过吧。”
一句话，陈诚都懵了。
他想不通楚瑜清平白无故跟他说这个干什么？
“应该没事吧。”
陈诚摸不准楚瑜清的话头儿，只能左顾而言他。
“你不用这样，小陈，我既然让你上来就是把你当自己人。你对我们家怎么样，我这个当嫂子的心里头知道。”
“我们家老孙在平江得罪了不少人，你是老孙的秘书，就算你再不承认你也是我们家老孙的心腹是嫡系，肯定是要拿你来开刀的。”
闻声，陈诚沉默了一下，没开口。
楚瑜清叹了口气，她放下茶杯径直进了屋，约么四五分钟的功夫楚瑜清再次走出来，随手递给陈诚一个黑色的笔记本。
“这个东西你拿着，现在不要看，出去的时候再看。”
“这东西是我们家老孙到平江来最主要的工作成果，小陈，你既然跟了我们家老孙，这个时候还愿意冒着风险照顾我们一家，我们老孙走得突然，但小陈你真心实意的为老孙好，嫂子却不能叫那些人害了你。“
“这笔记本你拿好，对你有大用。”
有大用？
闻声，陈诚一怔，有些费解。
但他也没多说什么，两人聊了二十多分钟，陈诚就告辞离开了。
坐在车里，陈诚点燃一根香烟。
时间是早上七点，也就是说一个小时后他就要面对县领导的责问。
可此刻，陈诚脑子里乱糟糟的。
初入官场的新丁最大的靠山便是对他有知遇之恩的孙成栋，而现在孙书记死在了矿难里，陈诚觉得自己很难翻身。
想了想，陈诚翻开了楚瑜清千叮咛万嘱咐的黑色笔记本。
陈诚呼吸一滞，顷刻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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