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来真的。
俞意立刻就领会到了他的意思。
她一下子被这个结论震惊到了,像是被闪电击中,大脑所有的思绪化作一片空白。
震惊过后,她理智才慢慢回归,“那就不要弄虚作假。”她似是挣扎了一番最终妥协,说得很是平静。
“什么意思?”唐潇定定地看着他,眸光流转,似笑非笑。
“字面上的意思。”她说得更轻松了。她不屑于解释,全然没半点羞赧,好像讨论的无关风月,而是一桩公事。
这下,轮到唐潇沉默了,他没想到她会愿意,他以为她会放弃的。
微开的玻璃窗传来一阵微风,扰动了沉默的空气,俞意悠悠地开口道:“我以为,你只要能达到目的就好。”
当然,她也有她的目的。本来就是双方互惠互利的交易,他有权争取更大的利益,她理解。
听到她这么说,这下唐潇是疑惑的。
他什么目的?
他也是这么问出口,“我什么目的?”
俞意沉沉地看了他一眼,温柔的声线透着冷硬,“唐总做这么多,不就是为了梦华的项目吗?”
她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敲得唐潇的心脏一阵钝痛。
原来,她以为他一直以来的目的就是梦华那个项目?
一时之间,他感觉像是有一股强大的风暴,席卷了他的身心,令他全身紧绷,又感觉像是有一团炽热的火焰在心中燃烧,随时要爆炸。
唐潇气极反笑,他压下胸腔下的上涌的火气,讥诮道:“就只是这样吗?”
“还有就是——”俞意摇了摇头,抬眸看着他,“你是不是喜欢我?”
没等他回答,她又说:“所以不弄虚作假,来真的也可以。”
唐潇觉得郑老头说他会气人那是抬举他了,说到会气人,他总算见识到了,没有比俞意更能气人的了。她站着明明比他矮一头,可她是那样的高高在上,一脸淡漠地睥睨着他,用着波澜不惊的语气说出最能让人生气的话。
死寂一般的安静,似乎是怕一不小心触动到两位的哪根弦,这会儿连风都不敢吹进这个令人窒息的空间。
无声的对峙后,还是唐潇先有所动作。
他放下了手中的水杯,向她逼近,长腿不过迈了两步,便站到了她面前,用居高临下的目光锁着她。
俞意这才感受到他压迫感十足的靠近,是他一直以来的温和,令她忽视了这个男人天然的危险性。
她定定地站着,直到看到他黑眸里的汹涌时,忍不住想要后退,右腿不自觉地抬了起来——
唐潇是在这时抓住了她的手腕的,就像是伺机而待的猎人在最合适的时机抓住了他的猎物。不过是轻轻拉了一把,她便撞入了他的怀里。
她手中的水杯倏然落地,落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一声响,杯中的水流出浸湿了地毯。
他浑身紧绷,撞得她生疼。没等她反应过来,他伸出手臂紧紧箍住了她的腰。
她用力挣扎了几下,用力推开他,却没能推动他分毫。
他反而像墙壁倾倒般压了过来,他松开了她的手腕,转而扣着她的后脑勺,低头慢慢凑近她。
伴随着他过分好看的脸在眼前慢慢放大,他滚烫的鼻息灼烧着她,冬日森林的气息包裹着她,俞意忘记了反应忘记了动作忘记了呼吸,就连心脏似乎也忘记了跳动。
就在他的唇即将触碰到她的时,距离也许不过几毫米时,他蓦地远离,松开了对她的桎梏,侧过头贴近她耳边,用调笑的语气问她:“所以是可以亲?可以……”
他停顿了一下,换了个措辞,“可以睡?”
他的吐息打在她的耳朵上,她感觉有点痒。
“可以。”她回答得很干脆。
说罢,俞意向另一侧偏过头不去看他,她感觉耳尖都在发烫,烫得她头昏脑涨心tຊ乱如麻。
她说得轻巧,却像是往他那根本没能平息的怒火中又扇了一阵风,赤焰腾腾,随着风向跳跃、蔓延。
他话说出口时,仍然是压低了声音,隐忍地压抑着喷薄而出的怒意,“俞意,你当自己是什么人!你又当我是什么人!”
她还是感受到了他突如其来的怒气,她脑袋嗡的一声,终于转过头,细长的柳叶眼瞪得圆圆的。
“很遗憾,这个交易我没兴趣。”男人冷淡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所以,她这是被拒绝了?
他竟然拒绝了?
反应过来后,她喉头一紧,鼻尖发酸,复杂得难以清晰分辨的情绪席卷而来,是难以置信,是难堪,还是恼怒……
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她想逃离,马上逃离。
她攥紧了垂落在身侧的双手,屏住呼吸闭上眼,强行将复杂的情绪抽离。
很快,她重新睁开了双眼,眉目清冷,再次看向唐潇的眼眸瞧不见半点情绪波动,连同说话也恢复至淡漠而疏离的语气,“既然唐总不愿意帮忙,那我不打扰了。”
未等唐潇回应,她二话不说就迈着优雅的步伐一步一步往外走,没见半点慌忙。
甚至在她握上门把手时,她还能转过身来,牵动嘴角,粲然一笑,明晃晃地刺得他心底一颤。
“唐总,再见。”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那是唐潇第一次意识到,俞意从来都不是什么美人鱼公主,她是女王,骄傲的女王。
唐潇默默地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直到“咔嗒”一声,门从外侧被轻轻地合上,他又盯着紧闭的大门,好一会儿他才回过头来,缓缓地坐在了地毯上。
偌大的空间终于又一次陷入平静。
只是,俞意那无所谓的态度,轻飘飘的语气似有若无地萦绕在他的耳边。
“唐总做这么多,不就是为了梦华的项目吗?”
“你是不是喜欢我?所以不弄虚作假,来真的也可以。”
……
他越想越气!偏偏,他又无从辩解。
他没法否认他想要梦华的项目,更没法否认他对俞意的喜欢。
他右手紧握成拳,愤怒如同汹涌的潮水吞噬了他。但是他没法迁怒于任何人,更没法迁怒于任何物品,气得想发疯,他却什么办法都没有。
门铃是在这个时候突兀地响了起来的。
唐潇侧过头看了一眼紧闭的门。
第一个想法是——她回来了?
他仍维持着坐在地毯上的姿势,无动于衷。
直至门铃的声音第二遍响起又停下,直至门外传来服务员礼貌的声音——
“唐先生,您要的茶点送到了。”
心底泛起的那点炙热的欣喜又骤然变成冰块砸下留下的冰窟窿,又冷又空落落的。
他终于起身,去开门,压低声音说:“谢谢,放下就可以。”
这位服务员不是第一次来唐潇房间送餐,却是第一次感受到房间里不同寻常的气氛。她不敢多看,甚至不敢说话,利索地进屋将托盘放在客厅的茶几上,退了出去。
唐潇瞥了一眼送进来的茶点,拿起茶几上的车钥匙就往外走,却在路过玄关时看到了另一把车钥匙——一把印着保时捷logo的车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