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城多雨,淅淅沥沥的拍在前窗玻璃上。
即便朦胧了他的身影,沈漾也能明显感觉到,对方的视线恍若实质般的,径直落在她的身上。
沈漾握紧方向盘的手指捏至泛白,下一秒用力挂倒车档,掌控着车身后退回旋,迅速掉头朝另一个出口驶去。
眼看沈漾要跑了,身侧的助理低声询问,“爷,追吗。”
黑伞下,男人骨节分明的指尖把玩着一根烟,漆黑的眼眸锁牢那辆越来越小的车影上,微妙的弯了下唇角。
“猎物,在遇到猎人的时候第一时间想的就是逃,不过,直接抓住猎物有什么意思,等到她觉得有一线生机的时候,再骤然咬住她的脖颈,她才会打心眼儿里畏惧猎人。”
说完,长腿迈进驾驶座,不紧不慢的发动车。
“不用跟了,我陪她玩玩。”
黑色迈***如离弦的箭,消失在雨夜。
沈漾极尽冷静的控制方向盘,通往机场高架桥的雨,一遍又一遍模糊了前路。
庆幸是夜间十二点钟又是下雨天,路上没什么车,她才能将油门一脚踩到底。
余光扫过后视镜,她正因后边没车跟来而松了一口气。
谁知道下一秒,陡然蹿上来的迈***跟她齐头并进。
沈漾微微一愣,对方副驾的车窗缓慢下落。
斑驳陆离的光线下,露出男人精致分明的侧脸。
他一只手懒懒散散的掌控着方向盘。
‘吧嗒’一声,火光擦亮的刹那,将他的脸映得清晰。
男人低头,点燃了唇边咬着的烟。
烟雾从他唇间溢出,江烬稍稍侧目,透过烟雾看她的那双深眸意味深长,唇边逐渐溢出几丝凶兽开始捕猎时兴奋。
沈漾被盯得心惊胆寒,快速收回眼神,将方向盘握得更紧,油门也踩到了极致。
可对方的车似乎改造过,无论她用什么样的速度,都能精准无误的齐头并进。
急风骤雨里,高架桥上。
一黑一白的两辆车速度越来越快。
前方一百米就要下桥了,黑色迈***骤然加速,竟然直接开到她的车道。
沈漾瞳孔紧缩,迅速踩下刹车。
轮胎与柏油路摩擦尖锐刺耳声贯穿黑夜。
车子停下来时,沈漾还紧紧闭着眼睛。
直到车窗被人敲了两下,才惊魂未定的缓慢抬起头。
她的车头险险贴着他的车尾,几乎容不下一张纸的距离。
沈漾发丝凌乱的遮住脸颊,剧烈的喘息着。
桥两边是江,这么快的速度下两辆车若是撞击,稍不留神就会侧翻入江。
他真是个彻彻底底的疯子。
沈漾闭了闭眼,努力平静好一会儿,才偏头看敲车窗的人。
雷电交鸣,几乎要把黑沉沉的夜空撕裂。
江烬撑着黑伞,站在她的车旁,指尖上烟蒂的青烟往上缭绕的荡,视线略微低垂,一动不动的锁在她的身上,布落的阴影将她整个笼罩在强烈的压迫感之中。
沈漾难以自控的颤抖。
事已至此,只能落下车窗。
“沈漾。”
他唇角轻轻扬起,极为愉悦勾人的笑容,却莫名让人犯怵,“别来无恙啊。”
四个字和雷电一起,震动着她的耳膜。
沈漾卷翘的羽睫微微颤抖,喉咙干涩。
“江烬,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一天我们已经两清了。”
“两清。”他浑身散着一股轻慢矜傲的劲儿,仔细咀嚼这两个字,似乎想起来什么,恍然大悟的望着四分五裂的夜空。
“你是说那天啊,对,我想起来了,好像也是这么一场雨,也是这样的夜。”
说着,视线又温吞的落回她的身上,“你给我了五百万。”
沈漾手肘紧贴身体两侧,寻求微乎其微的安全感,脸上依旧平静,“你知道就好。”
“所以啊,我是来还钱的。”
江烬修长匀称的指尖,从口袋里慢条斯理的夹tຊ出一张***。
如果仔细看,这就是沈漾三年前给的那张。
余光瞧了眼全身紧绷的女人,他唇角扬起一点笑意,冷白的手指夹着这张卡,学她曾经给钱的方式,俯身,将卡原封不动的塞进她的领口里,“物归原主。”
动作轻佻,指尖冰冷。
沈漾嘴唇紧紧抿着,贴在胸口的***冰冷,激起一阵颤栗。
江烬脸上依旧带笑,眸色却在阴恻的往下沉。
“既然钱已经还你了,沈漾,那么你是不是也该还我的那四年。”
男人淡薄的嗓音在逼仄而狭窄里,犹如一双无形的手,死死扼住了她的咽喉。
冷风卷着细雨从车窗灌进来。
高架桥上闪烁的霓虹,落在二人的眉眼间。
沈漾略垂了垂眼睫,雨水打湿了她耳边的碎发,“那你想怎么样。”
声音很轻的,像被抽空了所有力气。
兜兜转转的,她还是跳不出剧本的设定。
如果换做从前,她还有力气恨这世道荒谬,恨自己***无力,可现在,她连恨的力气都提不起来了。
“怎么样。”江烬轻飘飘睨她一眼,“换作是你,你会怎么样。”
雨滴砸得车窗作响。
沈漾身躯微微颤抖着,深吸一口气,把冰冷的卡从胸口拿下来捏在掌心里。
“选择权又不在我手上,我回答也没意义。”
江烬居高临下的视线扫她一圈。
分明还是那张令人憎恶的脸,却恍惚间把他带回了三年前的那个雨夜。
她也如眼前这般,像抽走灵魂的布娃娃,灰败的没有一丝生机。
“你放心,我不会跑了。”
沈漾拔掉车钥匙,身体往后疲惫的靠,“毕竟凭你现在的权势,要是想抓我,我想跑也跑不掉。”
江烬因为方才的失神而眉头略皱,旋即唇角勾起冷冽的嘲意,“你倒是识趣儿。”
指骨敲了敲车顶,“下车。”
沈漾低垂眼帘,拎着包从车上下来,双腿有些软。
他车内的冷气开得很足,而她身上落了雨,身上潮湿,经风一吹,凉气钻进皮肤里似的,冷得她打颤。
江烬左手自然随意的搭在方向盘上,右手漫不经意的把玩打火机,一下一下的轻扣着。
声音不大,却在寂静中折磨人心。
打她上车后,他没说一句话。
沈漾根本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也猜不到他会对自己做什么。
于是闭上眼睛,回想剧本里的内容。
其实关于原主结局的描写只有笼统的四个字——扒皮而亡。
难道说,江烬是想把她带走,然后扒了她的皮?
一想到这,她就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似乎察觉到了某人警惕忌惮的眼神,江烬薄唇间溢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冷笑,依旧看着正前方。
“怎么,现在知道怕了?”
沈漾默不作声,垂在膝盖的双手已经把裙摆攥出褶皱。
其实,她思考过很多种死亡的方式,甚至在梦里尝试过无数次,但从来没有实施过。
毕竟面对死亡,无论是谁,都会心生胆怯。
忽然,车身剧烈的晃动起来。
从车道交叉路口蹿出来的两辆黑色越野车,将迈***故意夹在中间。
对方落下车窗,举起钢棍就朝他们的车窗狠狠砸去。
“砰”的一声!
厚厚的玻璃被击出裂痕。
耳边猝不及防的爆裂把沈漾吓了一跳,本能的捂住耳朵,尖叫一声。
江烬眼睛蒙了一层阴翳,说了句“吵死了”,腾出一只手把她的脑袋用力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