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大小姐,你想如何?”萧承励倏地侧眸,看向顾倾云。顾倾云扫了一眼寒枝手中的托盘,这是准备让她给顾老夫人奉的茶水,还烫着。她端起茶杯,缓缓走到顾老夫人面前,“阿云见过祖母。”她话落,满杯茶水泼在顾老夫人的脸上,她整张脸都僵住,气得乍青乍白。“你这个小贱人,你敢泼我!”...
顾倾云一把推开裴洲,眼底只有戾气,“不要!”
她小跑到萧承励的面前,径直扑进他的怀中,“哥哥,你带我回家!”
裴洲的眼瞳微微瞪大,他诧异地看着眼前的一幕,脸色黑沉,难看无比。
她是疯了不成,不知道萧承励在京城内的名声吗?
就这般往人怀里钻,真是没脸没皮。
“阿云!你这是在做什么?”顾如月追过来时,一进门就看到顾倾云紧紧抱着二殿下萧承励,她气得咬牙,“你还未及笄,若是让爹爹知道你这般没羞没臊,肯定会打你的!”
她走上前,把顾倾云从萧承励的怀里往外拽。
顾倾云不松手,她紧紧抱着萧承励的腰,脸颊埋在他的怀中,鼻尖酸涩的厉害。
前世,萧承励被凌迟处死的画面,猝不及防撞入她的眼底。
她整个人往萧承励的怀里贴的更紧。
“哥哥,你带我回家,好不好?”
萧承励眸光晦暗,他抬起眼皮,阴鸷的目光扫了顾如月一眼,顾如月顿时吓得脸色煞白。
她松开手。
萧承励牵着顾倾云的手,一步步离开。
药王谷离谷点。
徐子钦满眼不舍地望着顾倾云,“阿云,回去记得给师父书信,报个平安!”
顾倾云从马车内探出脑袋,她委屈地瘪着嘴,眼圈通红,“知道啦!”
如今回京是箭在弦上的事,她不能不回。
这一世,她要协助萧承励,助他成为明成新帝,这样便能护住师父和外祖,再也不必因她惨死!
马车刚走不久,身侧的萧承励便彻底撑不住,捂住胸口,一口黑血猛地吐了出来!
吐了血,他身子朝着马车一侧倒去。
萧承励虚弱无比,眉心痛苦地拧紧,浑身却缠绕着骇人的戾气。
顾倾云呼吸一紧。
她记得,在来的路上,六皇子阴毒,设了陷阱,萧承励前些时日本就受伤,又一番掉落陷阱,伤上加伤,能熬到这会儿,已是不易!
这些年,顾倾云留在药王谷内,师父一点点教她,她的医术,可以算得上是药王谷数一数二的。
但为了保护她,师父从未让药王谷之外的人知晓她的天赋。
她半蹲在萧承励身前,将他领口的衣裳扯开。
撕拉——
墨绿色的锦袍被顾倾云撕烂,露出他大半胸膛。
冷白肤色,胸前沟壑分明,肌肉线条流畅,瞧着修韧有力,却不会坏了美感。
顾倾云耳尖微微一热,她连忙连忙俯身,把目光转移到伤口上。
中箭的伤口边缘红肿,若再不取出残留其中的箭尖,怕是要没命了。
顾倾云从随身的小药箱内,把银针和止血的药取出来。
她用银针封住血脉,又掏出干净的刀片,还有师父为她打造的铜镊子,刀片划开血肉,露出断在肉里的刀尖。
刀尖被捏着往外拉的瞬间,顾倾云听到萧承励倏地闷/哼一声。
她抬眼,萧承励脸上的面具滑落,露出那张清冷俊美的容颜。
他眼尾那朱砂痣,透着妖冶的红,眸子半抬,阴冷渗人,似蛰伏着野兽。
没有麻沸散,就这样生生将刀尖剜出来,剧烈的疼让他浸出一层冷汗。
汗水沿着他的下颌滑落,又顺着轻轻砸在颈间,落在顾倾云的手背上。
她的指尖似乎被烫了一下。
萧承励强睁开眼,正欲开口,却在挑唇的刹那,刀尖猛地被拔出,剧烈的疼,让他脑中一片空白。
他扬起脖颈,沙哑隐忍的低/哼从唇间溢出。
顾倾云听得脸红心跳,她眨眼,漆黑羽睫无辜轻颤两下。
帮他上了药,顾倾云捏着细布,纤细手臂往后伸,圈住他的身子。
细布沿着他的胸膛缠绕,似有若无间,萧承励滚烫急促的气息,落在顾倾云的脸颊上。
顾倾云呼吸轻滞片刻,她继续缠绕细布,身子前倾时,鼻尖抵着萧承励的下颌蹭过去。
那陌生的触感,让萧承励脊背僵硬。
他意识混沌,眸光愈发阴鸷的厉害。
勾引他?
萧承励一把掐住顾倾云的下颌,他气息灼热滚烫,垂眼紧逼,“你想做什么?”
顾倾云摇晃两下脑袋,她帮他缠好伤口,抬起那双水光潋滟的眸,“哥哥是好人!阿云想救哥哥。”
萧承励呼吸一紧,他漫不经心逼问的眸,瞬间凝聚起一片墨般。
这小傻子觉得他是好人?
沉默片刻,他嗤笑两声。
知道什么是好人吗?
一个名声败坏,恶名远扬,整个京城的女子都避之不及的男子,是好人?
顾倾云看懂萧承励眼底那自嘲的笑。
她再次扑进他的怀里,眸光轻颤,“哥哥就是好人,以后阿云会一直一直对哥哥好!”
她要保护他,如同前世他保护自己一般!
萧承励晦暗的眸光微怔。
他诧异地垂眼,睨着怀中的小人儿,紧拧的眉心一点点舒展开……
……
将军府。
寿安堂内。
顾老夫人一袭墨绿色交领锦绣衣袍端坐在高位,拇指上套着翠绿色的翡翠指戒,气质雍容华贵,不悦凝着外头,“寒枝,人还没到?”
寒枝摇头。
顾老夫人冷哼一声,“出去几年,真是愈发没规矩,竟还敢让长辈等她。”
元氏欲言又止,她犹豫片刻,终究还是为女儿解释,“娘,阿云落水后便痴傻不已,她如何能懂这些,不受欺负就已是大幸。”
“怎么?”顾老夫人音量骤然拔高,“你女儿落水的事,还能怪在我身上不成?”
元氏眼瞳微紧,但她不敢反驳老夫人的话,只能垂眼,做恭敬模样,“妾身不敢。”
顾如月回来时,顾倾云依旧未归。
她一进门,就含着泪冲进顾老夫人怀中,“祖母!不好了!大姐姐跟着二殿下走了!”
“什、什么?!”
元氏脸色一白,差点没站稳跌倒。
她不是应该跟着裴世子和阿月回家吗?
怎会跟了二殿下?
她还未及笄,若被人瞧见,她的名声可怎么办?
“祖母您要为孙女做主啊!孙女遵从父亲的命令前去接她回来,可她不仅不愿跟孙女回来,还扇了孙女一巴掌,祖母,大姐姐痴傻,孙女不怪她,只怕大姐姐误会,以为孙女存了心思害她!”
顾老夫人一听这话,顿时捧着顾如月的脸仔细看。
看到那巴掌印后,她的脸色当即便沉了下来。
“我的乖孙女,脸竟被打成这样,这个顾倾云真是个胆大包天的,她竟敢对你动手,你放心,祖母绝不会放过她!”
得到顾老夫人的庇护,顾如月的眼圈泛红,她靠在老夫人怀中,轻声哽咽,“祖母,大姐姐是不是怪我?这些年,她远在药王谷,我抢走了祖母和爹娘的宠爱,不若祖母将我送去庄子上吧?这样大姐姐回来后,便能被祖母,爹娘独宠了……”
“你净胡说!”顾老夫人拍顾如月的手背,“你是我们顾家的骄傲,怎能送去庄子上受苦?往后这种话再不必说了,若她回来再欺负你,有她苦头吃!”
顾如月依赖地抱住顾老夫人的手臂,微微垂眼,眼底一抹得逞的深意。
元氏凝着眼前的顾如月,她从小养到大的女儿,从未如此陌生过。
那是她的亲姐姐,怎的三言两语间,她便把阿云跟老夫人的关系离间了?
元氏揪紧锦帕,她不能这么想,阿月也是她养大的,她怎会是这般阴狠毒辣的人!
……
一个时辰后。
“老夫人!大小姐回来了!”
外头小厮回来通传。
顾老夫人的眸子微沉,她在顾如月的搀扶下,缓缓站起身,“上家法来。”
这个傻子在外面长大,身上不知养出多少坏毛病。
必须要给她一个下马威,让她知道,回到将军府,就该按照将军府的规矩行事。
元氏听闻,脸色霎时发白,“娘!阿云才刚刚回来,你就要打她?”
“她扇阿月一巴掌,阿月差点毁容,我没让她死在外面,便已经是大发慈悲!”顾老夫人冷哼。
元氏心都揪紧了,“娘,这些年阿云在外头,无人教养,就算她不懂规矩,我们也该慢慢教她,哪能一回来便打?”
“元氏!”顾老夫人冷睨着元氏,剜了她一眼,“元氏,你别拎不清,你的女儿是如月,她是京城第一才女,只有她才能带给顾家荣耀,别把傻子当珍宝。”
元氏抿紧了唇,她捏紧锦帕。
对待顾如月她问心无愧,即便不是她亲生的,她也尽力照料这么多年。
但顾倾云呢?
她亲生女儿,被抛弃在外,她却不能去寻她,如今好不容易回来,她好好补偿也不行吗?
元氏气得喉咙疼。
“你若再敢拦我,等将军回来,少不了你的苦头吃!”
顾老夫人愤愤威胁。
她拿捏这个儿媳的法子,便是顾南山。
因为顾南山打人,对元氏非打即骂。
这些年,元氏想偷偷去药王谷看顾倾云,却被顾南山拉回来教训,被打的遍体鳞伤。
元氏一旦忤逆顾老夫人,便也会被打。
对顾如月不上心,更要被打。
久而久之,她已经逐渐麻木,她的人生早已是一滩死水,即便她活着,也是行尸走肉。
但她的阿云回来了!
那是她的心尖肉,她的亲生女儿啊!
须臾。
顾倾云在小厮的带领下,来到寿安堂内。
顾倾云一袭烟绿衣衫,素色裙摆逶迤在地,腰肢被腰带收紧,盈盈一握。
那俏丽的小脸,瞧不出半点傻样,只有那双眸,似乎有几分迟缓,一汪死水般。
“阿云!”
瞧见她踏入,元氏顿时红了眼眶,当即便上前,牵住她的手,恨不得将她浑身都检查一遍。
“这些年,你受苦了。”
元氏话落,又怕顾倾云记不得她是谁,柔声解释,“我是阿娘,还记得娘亲吗?”
顾倾云点头,怯怯道,“阿娘。”
“哎!”元氏喜极而泣,“我的阿云还记得!”
“来,这是你祖母,这是二妹妹,如月。”
元氏牵着顾倾云,一一见过顾老夫人和顾如月。
顾老夫人倨傲地抬着下颌,“跪下!”
顾倾云抬眸,平静地望着顾老夫人,不为所动。
“让你跪下,听不见吗?!”
站在顾倾云身后的小厮,抬脚往她的膝盖窝踹去,顾倾云单腿猝不及防一软,跌在地上。
元氏见状,立刻心疼地扑上来,“阿云!”
“娘!阿云才刚回来,你便要如此心狠惩戒她吗?她身子如此瘦弱,怎么承受的住家法!”
“她对阿月动手的时候,怎么没想过阿月是否承受的住?”
顾老夫人脸色阴沉,看向顾倾云的目光只有阴沉和厌恶。
“动手!”她冷声下令。
“顾大小姐当年落水痴傻,本就身子弱,却被顾将军一意孤行送离京城,此事,虽被压了下来,父皇却也听闻只言片语,如今刚回来,便被亲祖母这般虐待,若父皇知晓,定会好好问问顾将军,这顾家的家风,竟也如此野蛮不讲道理吗?”
萧承励的身影出现在寿安堂门口。
他斜斜靠在门上,目光涔寒,慢条斯理从寿安堂内几人身上扫过。
几人纷纷心惊胆战,连忙上前行了礼。
“参见二殿下!正是因为这丫头在偏僻的地方长大,才要好好教养一番,这京城规矩多,稍不注意,行差踏错,便要付出惨痛的代价……”顾老夫人跪在地上,颇为心虚地解释。
“你是在反驳本宫?”萧承励倏地眯眸,俯身睥睨着跪在地上的顾老夫人。
“常柏。”他声线冷冽,“便让顾老夫人先为自己的言行付出一点代价吧。”
常柏领命,“二殿下的命令,顾老夫人受顾家家法十杖。”
顾老夫人震惊地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萧承励。
“什么?”
她是顾家的老夫人!为这个家勤勤恳恳操劳一辈子,她受家法?!
凭什么!
“不——不行!”
顾如月挡在顾老夫人身前,“祖母年纪大了,承受不住这十杖,二殿下饶命!我们跟大姐姐认错,是我们的错,不该欺负大姐姐,求二殿下饶命!”
“顾大小姐,你想如何?”萧承励倏地侧眸,看向顾倾云。
顾倾云扫了一眼寒枝手中的托盘,这是准备让她给顾老夫人奉的茶水,还烫着。
她端起茶杯,缓缓走到顾老夫人面前,“阿云见过祖母。”
她话落,满杯茶水泼在顾老夫人的脸上,她整张脸都僵住,气得乍青乍白。
“你这个小贱人,你敢泼我!”
“常柏,还是顾家家法伺候吧。”萧承励讥讽挑唇。
顾老夫人脸上一惧,顿时僵住。
“二殿下饶命!祖母她上了年纪,脑子混沌,她不是有意的!还请二殿下恕罪!”顾如月双眼泛红,委屈地跪在地上,不断求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