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平静的湖面，她诚然地说：“薄倾，我只需要你做一件事——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
手腕的力道慢慢松开，薄倾撤回手。
空气，陷入了窒息的死寂。
几分钟后，他忽地冷嗤，轻慢的语气松弛也冰冷。
“苏漓，你有什么资格和我提离婚？”
苏漓侧头看向薄倾，深深地看进他的瞳眸里。
原来他这般恼羞成怒，竟是因为率先提出离婚的不是他，所以面子上挂不住？
既是如此，他说没资格就没资格吧。
苏漓哂笑一声，没说话。
四周很安静，夕阳余晖映照在两人身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看似比肩而立的两人，却又仿佛隔着咫尺天涯。
薄倾笔直站在那里，铺陈在地上的霞光被无声踩碎。
他明明愤怒至极，眼底寒色却依旧掺杂着散漫的嘲弄。
“苏漓，当初你非缠着要嫁入我薄家，说什么非我不嫁，其实是为了***吧？”
“这些年，无论我爸妈如何苛待你，你都甘愿忍气吞声，虚与委蛇，不过是为了给***的公司牵线搭桥，好让他拿钱给***治病，对吗？”
“***去世，你这贤惠的‘薄太太’就装不下去了，就想过河拆桥，一脚把我踹开，未免太会算计！”
他咄咄逼人，一字一句地控诉，不知情的人听了也得叹他一声可怜。
苏漓眨眨眼，给气笑了。
但她懒得与他争辩。
“算计也好，过河拆桥也罢，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见她不争不抢，也不解释，薄倾的脸色越发黑沉下来。
他垂下眼，把一直攥在手中的离婚协议书一点一点撕开，撕成了若干张碎片。
瞧着没用力，但指节泛白。
苏漓由着他撕，没有阻拦。
她看着他，仿佛看小孩子耍横一般。
“你撕吧，我再拟一份就是了。”
“苏漓！”
薄倾恼了，一把丢了手里的碎片。
伸手掐住她的肩头，唇角扯出一抹森冷的笑意。
“离婚，你想都别想！”
他咬牙切齿地说完，便转身，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见薄倾驾着跑车咆哮而去，顾怀礼和钟笛才战战兢兢地跑来。
“苏漓，薄倾没把你怎么样吧？”
“漓漓，你还好吧？”
“我没事。”
苏漓轻拍掉沾在身上的碎片。
“薄倾他……”
顾怀礼没见过那样的薄倾，着实大吃一惊。
“别管他。”
苏漓挥了挥手，不想再提他一个字。
她抬头看向两位挚友，说：“笛子，今天我太累了，恐怕没办法陪你。怀礼，麻烦你送我回公寓，好吗？”
两人将她送回公寓，本来想留下来陪着她，却被苏漓婉拒。
“抱歉，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她坚持要一个人，顾怀礼和钟笛也不好久留，悉心地为她买好了各种食物和日用品后才离开。
苏漓吃不下，去卧室拿起母亲留下来的相册时，突然从里面掉出来一张照片。
她捡起来看了看，有些失神。
照片里，有个穿着粉色公主裙的小女孩儿。
那天，外公和母亲带着她去薄家玩，见到了两个英俊帅气的男孩儿。
而照片中，她身侧站着的两个小男孩儿，正是八岁时的薄倾，和他十岁的哥哥薄琛。
同是一个爹妈生养，大哥薄琛长得斯文内敛，脸上常常带着温和谦逊的笑。
小两岁的薄倾就是另一副画风了。
镜头里的他，双手插着裤兜。
小小年纪就是酷酷拽拽，一副欠收拾的模样。
苏漓的唇边，不自觉地勾了起来。
照片虽然老旧，但那时的他们真是孩童般的天真，无忧无虑。
心中不禁一阵感慨，她恍惚想起一些往事——
起初的苏家和薄家，算是世交。
外公和薄老爷子从小就认识，是穿同一条开裆裤的兄弟。
后来，两个人各自创立了自己公司，开始在商海里打拼，相互扶持，交情一直稳固如山。
正是因为两家关系好，外公和薄老爷子就定下了这门娃娃亲。
让苏漓嫁给薄琛，还是嫁给薄倾，成了大人们的难题。
薄老爷子和薄老太太商量着说：“干脆让漓儿抓阄，抓着哪个，就和哪个结婚。”
毫无疑问，苏漓抓中了薄倾。
薄老爷子抱起薄倾，外公抱着苏漓，将两个小娃娃凑到一起。
薄老爷子高兴坏了，“倾儿，你有媳妇了！快叫媳妇！”
外公笑吟吟地道：“漓儿，看清楚咯，这就是你的小小丈夫。”
苏漓还小，不懂什么是结婚。
她只觉得眼前的小哥哥虽然皱着眉，却长得很好看。
小孩子都喜欢漂亮的人和物。
她想也没想地伸出一双小胖手，捧起薄倾的脸蛋儿。
然后，在他好看的嘴角亲了一口。
吧唧——
薄倾的脸瞬间涨得通红。
他用力擦了擦嘴，凶巴巴地冲她说：“我才不要娶你呢，女***！”
没想到小哥哥这般凶，苏漓吓坏了，扑进外公怀里哭戚戚。
大人们一阵哄堂大笑，薄倾跳下来，一溜烟跑了。
听说，后来薄倾足足刷了半个小时牙。
那时候明明那么美好，可为什么会变成如今这般呢。
苏漓抱着母亲的相册看了许久许久，脑袋昏昏沉沉的，就斜靠在床上躺下来。
脑子里如同一团浆糊。
她想着母亲，想她和薄倾之间的往事，还有看不到未来的未来。
不知不觉中，她睡着了。
……
一辆黑色迈***，四平八稳地停在新海花园对面的街道上。
车窗滑下，车里的男人露出漂亮的下颌骨线条。
顾怀哲就坐在与小区一街之隔的地方，久久抬头，仰望那扇朝南的玻璃窗。
天色渐晚，那扇玻璃窗内却并未开灯。
顾怀礼明明说过，她早就回了公寓。
难道，已经睡下了？
他低头看了看腕表，才八点不到。
亦或，她出门去了？
司机偷瞄了一眼他的神情，试探道：“顾总，您要不要上去看看？苏小姐一个人在家，万一……”
顾怀哲犹豫片刻，伸手开了车门。
“你在这里等着，我上楼去看看。”
来到顶层左侧的公寓门口前，他伸手按下门铃。
许久没人应门，他直接用手敲了敲。
叩叩——
仍旧无人应门。
正当顾怀哲打算离开时，里头隐约传来‘啪嗒’的声响。
他愣了愣，下一秒直接输入了密码。
